第153章 洛阳

　　 洛阳的烟雨，似乎比长安，多了一层繁华，闪烁着金光。

　　 贺清笳很少出门，却表现得像是走过万水千山。她的眼神，透着疏离，看什么都凝结了薄薄的霜花。

　　 对比之下，绿筠活蹦乱跳，瞧见新鲜玩意，一顿买买买。

　　 管公明平日里很少花钱，见到绿筠如此好兴致，默默掏腰包。

　　 “贺娘子，爷交代过，先逛几日洛阳，再办理正事。”管公明笑道，大包小包挂满身上，都是绿筠看中的小东西。

　　 “康王殿下，在洛阳有很多产业吧。”贺清笳淡淡地道。

　　 “娘子，您真的很聪慧。”管公明笑得意味深长。

　　 不错，洛阳紧靠长安，是康王李纯简的秘密基地。别说产业，洛阳的地下城，都要听李纯简指挥。

　　 因此，李纯简听闻，自称赫连皇室的风竹郎君出现在洛阳，根本不在意，不过是借此机会，哄得贺清笳去一趟洛阳玩耍。

　　 李纯简始终觉得，贺清笳的冷情冷性，与不出门有关。

　　 思量了几日，管公明大概知晓李纯简的心思，张罗着在铜驼陌找家客栈住下。当然，这客栈叫作水云小筑，正是李纯简的产业。

　　 水云小筑，依靠洛水，花深柳暗，风暖莺娇。

　　 绿筠边走边看，啧啧称叹，康王殿下这是花了大价钱。

　　 “管少卿，铜驼陌距离金谷园多远？”贺清笳问道，语气淡然。

　　 “贺娘子，出门在外，您称呼我为管郎君吧。若是叫得不顺口，喊公明也行，反正我当您是半个主子。”管公明作揖道。

　　 “那就是不远。”贺清笳喃喃自语。

　　 “前朝冠带掩金谷，旧游花月经铜驼擘。提起铜驼陌，就少不了金谷园，可以说是不远不近。”管公明继续道。

　　 “娘子，我饿了。”绿筠故意打岔道。

　　 金谷园是赫连皇室的私产，知道的人并不多。绿筠猜测，那位风竹郎君，不管是不是真的赫连皇室，极有可能住在金谷园。

　　 绿筠认为，康王殿下的提议不错，既然来到长安，就认真游览一番，那位风竹郎君靠后。

　　 “贺娘子，晚膳应当备好了。”管公明笑起来略显单薄。

　　 贺清笳丶绿筠丶管公明住在水月小筑第三层，三间卧室，附带独立的茅厕丶厨房丶厅堂丶浴池丶庭院，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厅堂采取覆古风，竹帘为窗，四处透风。

　　 左边卷起竹帘，可以看见洛水，漂浮着点点渔船。右边半卷竹帘，能够见到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华灯初上。

　　 绿筠挑选了西边的食案，和贺清笳东边的食案正对着。

　　 管公明知晓，绿筠总是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对着贺清笳，便识趣地退下，并且叮嘱了哑巴婢女，上完菜就立刻撤退。

　　 老实说，同贺清笳一起吃饭，会生出莫名的压迫感。

　　 贺清笳既然是李纯简的心上人，管公明懒得多想。有些秘密，不是他这个心腹应当知道的，否则他也不会一直受到李纯简重用。

　　 晚膳皆是洛阳菜，非常丰盛。有传统的牡丹燕菜丶葱扒虎头鲤丶云罩腐乳肉丶清汤荷花莲蓬鸡丶醋溜豆芽，也有新颖的双色腰子丶凤巢三元丶芙蓉海参丶锅贴金钱牛肉丶鸡茸酿竹荪。

　　 “太破费了。”贺清笳清清冷冷地道。

　　 她的胃口很固定，不会因为今晚的菜肴十分可口而多用一碗饭。不过，李纯简时常三更半夜敲怨歌行的门，导致她逐渐接受了夜宵。

　　 “娘子，李家皇室的钱，不花白不花。”绿筠笑语盈盈。

　　 绿筠大快朵颐，吃饱之后就嚷嚷着看洛阳夜景。

　　 “阿筠，铜驼暮雨，不足看吗？”贺清笳打趣道。

　　 “娘子，不就是下雨，长安春季也下雨。”绿筠嘟囔道。

　　 贺清笳到底还是随了绿筠的心思，出了水月小筑，往闹市走去。即便修了几条道路，也觉得拥挤，又唯恐踩到旁边盛开的牡丹花。

　　 洛阳娘子，比长安娘子，更加偏爱牡丹。

　　 绿筠发现，有的洛阳娘子，簪的牡丹真花，衣裳上绣的金线牡丹，臂钏也雕刻了牡丹花纹，就连提的花灯也是牡丹。

　　 而且，长安郎君也喜欢牡丹花纹，不觉得太浮华。

　　 “娘子，这是什么，看着好滑稽！”绿筠喊道。

　　 “二鬼摔跤。”贺清笳轻声道，目不转睛地看着。

　　 二鬼摔跤，由一个人表演，道具是两个造型夸张的鬼头。演员表演的时候，两只鬼头以抡丶转丶滚丶翻丶摔丶扫丶踢丶挡丶托举等动作，互踢互绊，做厮打状。这样活泼有趣的演出，需要演员长积月累的功力。

　　 长安人觉得鬼怪不吉利，两人都是第一次观看二鬼摔跤。

　　 除了二鬼摔跤，还有偃师社火，吸引了绿筠的注意力。

　　 偃师社火的花样颇多，有狮子舞丶大鼓丶旱船丶推小车丶高跷丶拉犟驴丶龙灯丶擡杆丶海神丶唢呐等。

　　 绿筠最爱看狮子舞，足够暴力。

　　 那狮子，看起来像是真狮子，狮子皮摸着实在，不过脚上改成钢爪，制造更加凶猛的感觉。随着锣鼓声响起，表演者一副文弱书生打扮，持着拂尘，用铁索牵引狮子，一边逃跑一边抵抗，偶尔捡到事先搁置的武器，例如长矛丶大刀丶九节鞭等，便翻滚跳跃，尝试与狮子搏斗。

　　 这样的狮子舞，看得热血沸腾，却是最消耗体力。

　　 不到一盏茶功夫，文弱书生扑倒狮子，割下头颅，表演结束。

　　 绿筠意犹未尽地摸出铜板，打赏给文弱书生。这时，她不经意间瞥见，贺清笳眼底流出烟花般绚烂的光芒，可惜转瞬即逝。

　　 她家娘子，有时候也想沾染一下烟火气息吧。

　　 思及此，绿筠决定，向李纯简学习，耍一下无赖，拉着贺清笳，继续游玩洛阳。

　　 洛阳八景，分别是龙门山色丶马寺钟声丶金谷春晴丶邙山晚眺丶天津晓月丶洛浦秋风丶平泉朝游丶铜驼暮雨。她和贺清笳，才见过铜驼暮雨，自然是统统走一遭，方对得起这次出门。

　　 然而，绿筠刚拽着管公明计划龙门石窟的路程，金谷园那边就送过风竹郎君的拜帖，简直是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