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鹦鹉

　　 “痴情？”李纯简咂摸一遍，仿佛这两个字格外香甜。

　　 对呀，太子李纯笷就是太痴情，顶住一波又一波站队他这边的朝臣的压力，保证卢含笑的太子妃之位。可是，卢含笑多次怀孕，不是流产就是不适宜生孩子。这一次，为了让卢含笑顺利诞下子嗣，打算借卢含笑的贴身婢女的肚子，来一招偷龙转凤。

　　 可惜，夏太宗永远都不会认为这是痴情。

　　 对於处在高位太久的人来看，李纯笷耍的是手段，可以稳固储君地位，给支持他的朝臣一个交代。毕竟，太子妃生下来的孩儿，金尊玉贵，能够拉拢整个范阳卢氏。

　　 “康王殿下，如果只是痴情，南燕遗臣自有本事摧垮，我们只需要暗中推波助澜即可。”贺清笳淡淡地道。

　　 语罢，李纯简沈默了许久，方问道：“清笳，痴情也有错吗？”

　　 “康王殿下，帝王痴情，从来不是好事。”贺清笳轻叹道。

　　 大楚，有楚顺帝，一生只娶了一个女人，还是来自西域不知名小国的女人，叫作琼娘。琼娘患有睡美人症，一个月有二十天是处於沈睡状态，昭告天下遍寻名医也无药可解。有擅长溜须拍马的官员，向楚顺帝进言，琼娘或许是缺少福气，天意感知不到，无法伸出援助之手。於是，楚顺帝增加赋税，大兴土木，给琼娘建造了一座寺庙，要求天下人都来长安给琼娘祈福。有御史看不过眼，写了万言书，劝谏楚顺帝。楚顺帝不仅听不进去，还责罚这位御史出家当和尚，替琼娘诵经祈福。

　　 这么闹腾下去，大楚本该灭亡的。结果，琼娘有一次苏醒过来，被感染了天花，不治身亡。楚顺帝悲伤过度，楞是抱着琼娘的尸体，三天三夜不撒手。最后，楚顺帝指定了一位宗室子弟作为继承人，又确定了八位顾命大臣，便抱着琼娘的尸体，投入火坑，焚烧得干净。

　　 因此，楚顺帝是第一位主动选择火焚的皇帝，大约也是最后一位。

　　 “清笳，我偏要痴情！”李纯简轻啄了一下贺清笳的唇瓣，拂袖而去。

　　 “贺娘子，我什么也看不见。”篮羽怔楞许久，才逃之夭夭。

　　 “康王殿下，你算不得痴情种子。”贺清笳摇头失笑。

　　 连续数日，春暖花开，那些被李纯简精心挑选而赠送给贺清笳的盆栽，熬不过冬天，只能被绿筠扔了出去，小院便显得空荡荡的，贺清笳也懒得拜托绿筠填补一些。

　　 而且，怨歌行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忙碌，长安娘子又乐意成亲了。

　　 贺清笳接了一部分订单，便只卸下一半的木板，开始专心制作团扇。

　　 这时，李纯简出现了，拉了一车的盆栽，有迎春丶海棠丶杜鹃丶牡丹丶芍药丶百合丶玉兰丶水仙，教贺清笳哭笑不得。

　　 “清笳，有没有想我？”李纯简笑得纯良无害，桃花眼底一片波光潋滟，好像之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贺清笳不想说实话，当作没有听见。

　　 想，的确有想念过。有时候，深夜里，睡不着，她闭上眼睛，就能够看见李纯简那张笑得宛若桃花一般骚包的容颜，然后忍不住嘴角轻微上翘，好像少女怀春。可是，她早就不是少女，也没有做过少女。她的人生，正如她的性子，枯燥无味。

　　 “清笳，不说话，就当是你想了一下。”李纯简蹭到贺清笳的身旁，将脑袋搁置在贺清笳的肩膀上，笑容灿烂，眸光精亮。

　　 “康王殿下，长安城发生大事了？”贺清笳问道，语气淡然。

　　 贺清笳怀疑，李纯简是故意赶在绿筠的前头，过来说新鲜出炉的八卦。李纯简到底还是积累了一股幽怨气息，打算拿绿筠撒野。

　　 果然，李纯简将唇瓣凑到和清笳的耳畔，笑嘻嘻：“清笳，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经过各大茶楼宣传过后，成了整个长安都热烈讨论的话题，就连洛阳人也跑到长安看热闹。”

　　 “那就是和世家大族有关吧。”贺清笳清清冷冷地道。

　　 “差不多，养得起牡丹鹦鹉的，只有世家大族。”李纯简收敛了笑容。

　　 世家大族，喜好养鹦鹉，就跟寻常人家，偏爱养土狗一样。鹦鹉不仅要毛色漂亮，还得会说人话，例如吉祥话，例如平康坊近来流行的曲调。

　　 牡丹鹦鹉，便能够满足世家大族养鹦鹉的要求，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那就等一等绿筠回来。”贺清笳蓦然浅淡一笑，气度清华。

　　 “清笳，你是不是嫌弃我不会讲故事。”李纯简委屈巴巴地道。

　　 “康王殿下，有些话，不应该从你的嘴巴说出来，你懂得我的谨慎。”贺清笳正在忙活着订单，不能推给李纯简一碗桃夭茶，便只能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李纯简。

　　 李纯简喜欢被贺清笳这般注视着，还擡了擡侧脸。

　　 “康王殿下，几日不见，愈发骚气。”绿筠笑语盈盈。

　　 “阿筠，心情这么愉快，是不是有新鲜出炉的八卦？”贺清笳显然是明知故问。

　　 “娘子，这世上就没有您猜不透的事情。”绿筠照例露出崇拜之情，尔后润了一口桃夭茶，娓娓道来;“娘子，京兆府最近压力很大，每天都会收到长安人的催问，那只牡丹鹦鹉的主人抓到没。起因就是，这只暂时被扣留在京兆府的大牢好吃好喝地供着的牡丹鹦鹉，啄伤了一只两岁多的小男孩，导致小男孩至今昏迷不醒，连大明宫也惊动了，派出太医前往小男孩家中诊脉开药。”

　　 “什么品种？”贺清笳问道。

　　 “娘子，牡丹鹦鹉就是牡丹鹦鹉，大概像牡丹一样华贵。”绿筠托着下巴，颇为心虚地答道，尔后耷拉起脑袋。

　　 李纯简见状，反而笑得幸灾乐祸;“牡丹鹦鹉大致分为三大类，头类丶面类丶骡子。头类牡丹鹦鹉，有棕头丶黑头丶白头等，十分名贵。面类牡丹鹦鹉，有绿桃丶黄桃丶白桃等，价格稍微便宜一些。骡子牡丹鹦鹉，则是面类与头类的杂交，中等价位，算不得稀有。这次出事的牡丹鹦鹉，是白头的，市面上取了非常动听的名字，叫作雪衣，尤其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