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死裴郎了啦~
夏日天燥,花园中蝉鸣高亢,但也盖不住那挺拔男子话语间那股子咬牙切齿的酸醋味儿。
姜寻烟听见这话时,心里暗啐了一口唾沫。
你十六就会爬寡妇墙头了,你有个屁的名声!
他不过是拿姜寻烟那日所写的绝情书里的话当矛,反过来刺姜寻烟而已,这股酸溜溜的味儿,旁人听了,还以为姜寻烟是那个遍览群芳,逮谁招谁的浪荡子呢。
裴青这狗东西,文不成武不就,倒是颇会玩弄风月。
这点心眼子怕是都生到这儿了吧!
跟他搞拉扯,姜寻烟竟还真落了下风了!
“那日是我一时想岔了。”
他不来哄姜寻烟,姜寻烟只得放下身段来哄他,只见姜寻烟柔荑轻擡,在他的手臂上不轻不重的戳了两下,覆而一扯——裴青那么高那么壮个人,在她手里竟成了纸片做的,她一扯,裴青便向前一撞,直要撞进她怀里似的。
姜寻烟被他撞的脚步一缓,随即擡起眼眸来,似娇似嗔的横了他一眼,道:“思来想去,还是裴公子更好些,还请裴公子晚间来寻妾身,妾身近日得来了件好东西——”
说到最后,姜寻烟掐了掐他的手臂,挑眉道:“裴公子定要来呢。”
萧景怀被她的眸光勾的心口发痒,又被她的一声“裴公子”喊的又爱又恨,当下心口百转千回,这个女人像是没有心似的,情爱之事被她这两瓣唇说的分外简单,想分便分,想好便好,难不成她以为全天下的日月星辰都是围着她转的,她邀约,他就一定要去吗?
他日理万机,何曾有空应一个女人的约!
“裴青——”姜寻烟没得到他的回应,捏着他的袖子轻轻地晃了晃,猫儿一样用脑袋在他胸口一蹭:“你许久不来找我,可知我何其难过?难过的每夜都睡不着觉,你若不来,我今夜不如死了算了。”
萧景怀刚下定的决心就这么被她晃散了,他想,姜寻烟既然已经如此凄惨了,那他勉强来一趟也不是不行。
“裴郎——”姜寻烟哼叫。
萧景怀喉结上下一滚,下意识昂起下颌,避开她的目光,道:“既你知错,恳求於我,我晚点便来一趟。”
姜寻烟又在心里啐了一口唾沫。
狗东西,怪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你且记着这回,裴某瞧你可怜才会来的。”裴青犹觉不够,说完这句话后,竟甩开她,颇为居高临下的又补了一句:“若还有下次,裴某断然不会再给你反悔的机会了。”
姜寻烟心想,狗男人还抖起来了,但人在屋檐下,只得伏低做小道:“裴郎莫气,妾身知错了,日后定不敢再与裴郎闹脾气了。”
说话间,她以指尖在裴青的手掌心上抓挠了两下。
本以为裴青这浪荡子会被她勾的忍不住动手动脚,但谁料她抓挠的下一瞬,裴青似是被人抽了一棍子般猛地摔开了她的手,呼吸沈重的在一旁站了片刻后,声线嘶哑的丢下了一句“晚点等我”,然后便走了。
姜寻烟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想,这人,真让人瞧不明白。
但能把裴青勾回来也是好事!省的她再想方设法出去找旁人了。
几个念头急转间,姜寻烟转过身,覆而走回堂前。
等到他们二人离开后,那假山中静了片刻,竟缓慢冒出来了一个男子的身影来。
此男子一双眼远远地顺着姜寻烟离开的方向望。
若是姜寻烟回过头去瞧,便能认出来,此人正是钱府二公子。
钱府有两位公子,一个是嫡子,迎娶了谢云玉,另一位是次子,这位次子今日特意来谢府做客,因着席间人多,又对谢府并不熟悉,所以这位钱二公子随便找了个清净的假山,借着石山遮掩,坐着歇了一会儿。
没想到这一歇,竟便歇到了一场大戏。
谢府这位大少夫人,可是他们京中圈内有了名的端庄贤惠,不成想,竟被他撞见了私情。
钱二公子左右思索了片刻,裴青,裴青——啧。
他是知道裴青是谁的,大理寺正卿家的孩子,正三品,还是嫡长子,按出身,就算是父辈蒙荫,也能给他荫蔽出来一个六品小官来,但偏生,裴青身上一个官职都没有,不是因为裴青不想要,是人家大理寺正卿没有脸去跟圣上请官。
因为裴青是圈里最出名的浪荡子,年幼时便四处爬各种寡妇门,甚至还在参加宴会时,与有夫之妇一起被活抓到塌上过,名声早烂了!
所以,纵然裴青早都弱冠的年纪,纵然裴青出身不凡,长相风流俊俏,但硬是没有一个姑娘肯嫁给他做正妻,就连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给他。
但是,谁能想到,圈里名声最烂的裴青竟然与最守礼循规的谢家大少夫人厮混到一起了!
怪不得这段时间,裴青都不出来喝花酒了,原来是攀上了这位。
姜寻烟的姿色,确实极为少见。
当真是有趣至极啊。
钱公子想,若是他将这件事捅给了谢云书知道,说不准能瞧见一场好戏呢。
而姜寻烟根本不知道有人惦记上告她的状呢,她甚至认为自己这一趟走的很安全。
她来去小心,自觉去时没叫什么人瞧见,回去时也一个人都没碰见,怕被人瞧出不妥,还整理了衣襟,应当是万无一失,所以一路轻松的到堂前。
她回到堂前的时候,正好赶上谢云玉被谢云书背着出门。
女子出门子,女眷这边的人是不能去到男客那边的,谢老夫人丶谢云书丶姜寻烟都得留在谢家继续宴女客,而男方那边将人敲敲打打接走后,谢云玉便要在钱府待着,直到三日回门宴那日,谢云玉才能回来。
这一嫁一娶,谢云玉便是旁家的人了。
大奉律令,女子成婚后,需得过户籍,只有将户籍过了,才算是成婚,同时,户籍一过,谢云玉便不是谢府的人了,而是钱家的人,是死是活,钱家人说了算,除非娘家的势力能全盘碾压夫家,否则,外嫁女在夫家过的如何,娘家也干涉不得。
这便是未嫁从父,出嫁从夫。
这一回将谢云玉送出去,谢府上下都松了一口气,谢老夫人席间还与几个老姐妹亲亲蜜蜜的说了话,喝了两口热酒,红光满面的回头去睡了,谢云书则站在府门口,一脸不舍的看着他的亲妹妹离开。
他这人虽薄凉自私,但对自己的亲妹妹终究是有两分情在身上的,他一直目送着,等到谢云玉坐着花轿的影子都瞧不见了,谢云书才重新回了府内。
谢府内也是有很多宾客的,男方女方分开宴客,姜寻烟这边也有不少人要来照顾,她左右逢源间,面前突然站过来个人。
对方穿着一身天蓝色蜀锦书生袍,腰系玉带钩,头顶一块白玉冠,手持水墨山云扇,立在她的面前,摇晃着折扇,笑眯眯的唤了一声:“谢家嫂嫂。”
姜寻烟当时正与旁人饮了几杯酒,面色蒸的绯红,似是桃花满面般,瞧见来人后,定睛望了望,继而笑道:“原是钱二公子,方才妾身多饮了几杯,竟是没瞧清您。”
钱二公子本来是极瞧不上姜寻烟的,他来与姜寻烟打个招呼,也不过是想近距离瞧一瞧这位好夫人到底是个什么做派,有一种知晓了他人秘密后,故意以另一个身份接近,以一种“洞悉所有丶居高临下”的姿态看下来的感觉,给他一种掌握旁人秘密的隐秘爽感。
但是当钱二公子瞧见姜寻烟擡眸一笑的模样时,那种隐秘的爽感一经激发,竟突生出了几分邪念来。
姜寻烟这个女人,光看脸是极美的,若轻云之蔽月,又似枝头上梅雪,清冷寒香,叫人远远一望,便生出可远观可不可亵玩的清贵之感。
可是,又有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女人,竟然与旁人偷欢呢?
钱二公子只觉得他小腹中烧着一团火,看着姜寻烟的目光也从鄙夷变成了贪婪。
既然那裴青可以,那他为什么不可以呢?他可比那裴青要好上许多吧?
几个思绪间,钱二公子呼吸都沈重了几分,他与姜寻烟随意敷衍了几句话,突然接近了姜寻烟,低声道:“谢家嫂嫂,你若是不想让你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被旁人知道,明日午时,便来璎珞小筑一趟,否则,若是生出来什么乱事,便休要怪罪钱某不讲人情了。”
姜寻烟当时正在与他寒暄对话呢,谁料突然听见他说了这么一句,刚入腹的几杯酒顿时醒了,又惊又惧的瞧着他,勉强笑道:“钱二公子说的是什么事?妾身听不大懂。”
她做的见不得人的事儿可多了去了,从傅柔儿陷害那一回,到她跟裴青的事,到她偷账本,还有她在外面花钱买玉石,桩桩件件拎出来,那一件都见不得人,因着事儿太多,她一时间都分不清这钱二公子说的是那件。
再者说,这钱二公子又能知道那件?她这些事情每一件都办的十分小心,这钱二公子不该知道的呀。
这些念头才刚在脑海中转一圈,姜寻烟突然听见那钱二公子拔高了音量,笑着说道:“谢家大兄!”
姜寻烟向旁边一望,便瞧见谢云书端着酒杯走来,和他们二人笑道:“钱二公子,与贱内在说什么呢?”
方才谢云书可瞧见了,这钱二公子突然靠近姜寻烟,离得极近!
谢云书顿生恼意,但面上不显,只是笑着问。
“哦——钱某方才与嫂嫂说那裴公子呢。”钱二公子笑眯眯的看向姜寻烟,拖长音调,暗藏隐喻道:“方才席间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