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古代第二种相遇
腊月寒冬,冰雪将红梅园盖了一层厚厚的白,夜色犹如一道黑布,将整个红梅园笼罩在其下,北风呼啸间,红梅园寂静伫立。
弯月悬於云后,露出一点尖尖的月牙,廊檐下有添灯油的丫鬟走过,在经过红梅园的时候,小心的觑了一眼。
今夜是谢老夫人过寿,但红梅园似乎被人遗忘了。
昔日灯火通明,人声热闹的红梅园静默的立在隆冬里,像是一座坟茔,关着一个生不如死的人。
“大少夫人今日还不肯吃些东西么?”
添灯的丫鬟给灯芯添油时,忍不住问檐下守着的丫鬟。
“还不肯,哎,我看大少夫人是得了癔症了。”
守门的丫鬟说话间,往宅院里望过去,正巧瞧见一个孤寂的影子立在檐下。
那是个极清丽淡雅的美人,如同这满园的梅一样,墨发如缎顺滑,肌骨赛雪欺霜,纤腰细骨,透着一种淡淡的冷香,唯独一双眼猩红的吓人。
正是谢府大少夫人,姜寻烟。
丫鬟整个人都惊得颤了一下,赶忙缩回目光来,却又忍不住叹息。
她们有些怕大少夫人,却也有些可怜大少夫人。
姜寻烟——与他们少爷初见定情,成婚两岁,目成心许,但是...半年以前,姜寻烟怀了个孩子,没保住,大夫说,姜寻烟日后都很难有子嗣。
谢府家大业大,怎么能没有子嗣呢?大少爷便纳了一个侧室。
姜寻烟因此事大发雷霆。
因当初成婚时,大少爷曾对两族人立誓,此生不纳二色,只敬爱大少夫人一人,所以大少夫人才嫁过来,此时大少爷毁约,姜寻烟无法接受,便做了许多错事。
比如上告族亲,引得姜府的人跟谢府的人争吵,将双方两族都快搞出仇来了,甚至还去推那位侧室,险些致侧室早产,这样闹来闹去,大少爷也烦了,对大少夫人避之不及,还要休弃了大少夫人,擡侧室为正室。
大少夫人日日闹,闹到后来,连大少夫人的娘家人都不愿意帮大少夫人了,大少爷便也不手软,将大少夫人丢回了红梅园,不准大少夫人出门。
现下,大少夫人被禁足在红梅园内,一步不得出,日覆一日的被关,日覆一日的疯癫,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雀,拼命地扑腾,但始终挣不出去。
两个丫鬟瞧着她的模样,都有些心酸。
才半年,那个端正雅致的大夫人便成了这副模样,当真是——
外面的小丫鬟们瞧姜寻烟的时候,都替她委屈丶酸楚,但姜寻烟本人却只有恨。
她猩红的目光看着红梅园外,看着漫天雪光将枝头红梅压弯了头,直到满身冰寒后,她才缓缓转过身,走向厢房内。
她赤着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这红梅园中的每一株梅花,都是当初她嫁过来时,谢云书亲手为她移植过来的,因她爱梅。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的情郎,她的爱侣渐渐变成了另一幅模样,对她不耐,敷衍。
后来,她小产,悲痛不能自抑时,谢云书却转身擡了老夫人身旁的一个养女为侧室,说这偌大的谢府不能没有子嗣,他也是逼不得已。
姜寻烟瞧着柔弱,但性子却烈,与谢云书两厢争执了许久,再然后,她便发现自己的小产并非是因她体弱,而是被人下了毒。
她的孩儿,是被人害没的。
姜寻烟盛怒。
再一查,便是那侧室动的手——那侧室原先是谢府养女,原来她在做养女的时候,便与谢云书私通,谢云书根本不是为了有孩子才纳她,而是双方早有苟且!甚至是在她嫁过来之前!
从一开始,谢云书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时候,便是在骗她。
但是当她将“我们的孩子被侧室害了”这件事情告知谢云书的时候,谢云书却骂她无理取闹,并且厉声呵斥道:“姜寻烟,柔儿生性温顺,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分明是你因妒生恨!这段时间你闹得足够多了,我已容忍你许久,母亲亦早有怨言!你德不配位,早已不配做我的正妻了!”
“正妻的位置给她。”谢云书说:“我还留你做平妻,姜寻烟,你不要不识好歹。”
姜寻烟偏不知好歹。
她满怀恨意,才会一直寻求娘家的帮助。
可是,她娘家亦有自己的取舍。
最开始他们两家成婚的时候,姜家势大,但是这几年,谢家势大,姜家便不敢如何,更何况,姜寻烟嫁入了谢家,便是谢家的人,姜家也不能逼着谢云书低头。
所以姜寻烟被关在这里就如同困兽犹斗,怎么都逃不开。
又因她是官家女,娘家也有些许背景,她拼死抵抗,谢府便不能随意休弃她,所以他们两家就这样一直互相折磨。
若是换个旁的女子,大概就认命了,可姜寻烟不是。
她便如同那满园的梅一样,宁可枝头抱香死,绝不流落北风中,谁都别想关住她。
姜寻烟打算今日便在谢府中放一场大火,将那奸夫淫.妇一道烧了,她也死於此,将一切伪装成一场意外,不连累她的娘家。
姜寻烟一念至此,晃着身子回了厢房内,她本想换衣,今日悄悄溜出去放火,但是当她走入厢房时,一道黑影突然从旁边窜出来,动作凶狠的钳制住她,用一块布捂住了她的口鼻!
一阵药香直逼口鼻间,姜寻烟手脚顿时发软,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扒光了衣裳,丢到了榻上。
做这些的人低声在她耳边道:“大少夫人,要怪只怪你命不好,非要占着不属於你的位置,别怪我们夫人心狠手辣了!”
姜寻烟一听这声音颇为耳熟,是那侧室手底下的小厮!
她要动手,那侧室竟也要动手!
姜寻烟想要挣扎,却根本使不上力气,而那小厮动作极快,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男子,用力扔到了床榻上!
这男子压到了姜寻烟的身上,昏暗的厢房内,姜寻烟看到了一张烧毁了半张脸的面庞——竟是她的小叔子,谢执扇。
姜寻烟的脑子“嗡”了一声。
深夜,赤身,孤男,寡女,叔嫂。
她想放火烧死那对奸夫淫.妇,而那侧室则是想冤枉她叔嫂通奸!
小厮丢下这男人后,转头便从窗外跑了,动作干脆利索,显然早有准备。
而这厢房之中,便只剩下了姜寻烟和谢执扇两人。
姜寻烟被药物软了身子,动弹不得,谢执扇想来也是如此,姜寻烟情急之下,不断地用牙去咬谢执扇的肩膀。
男子的肩骨滚热,烫的姜寻烟额头都渗透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可昏迷的谢执扇完全没有要睁眼的意思。
到了这种境地,她该怎么办?
迟疑间,姜寻烟一咬牙,向厢房外喊道:“来人,救命——”
她的声音细若蚊吟,在冬日间并不大,传到檐下时,几乎细不可闻。
“你可听见什么声音?”檐下添灯的小丫鬟问守门的小丫鬟。
守门的小丫鬟仔细听着。
“大少夫人驾到——”突然间,红梅园外传来了一道刻意拔高了的声音,刺耳的落入红梅园内。
守门的丫鬟楞了一瞬,大少夫人还在红梅园里呢,外头来的又是谁家的大少夫人?
一旁添灯油的丫鬟手忙脚乱的拉着她跪下身行礼,俩小丫鬟便瞧见了一个娇艳明媚丶眉目温柔的女子穿着红色狐狸毛大氅,满头金翠簪玉,挺着已显怀的孕肚从远处的游廊下走了过来。
两个小丫鬟对视了一眼,都知道是谁了。
正是那位被大少爷正宠爱着的“侧室”,傅柔儿。
冬日天冷,许是怕冻着这位夫人,所以周遭足有四个提着暖炉的丫鬟,后头跟着两个婆子,前面有两个小厮开道,端的是浩浩荡荡。
“你们俩还楞着干什么?”红梅园外,傅柔儿的丫鬟冷声道:“还不让开,冲撞了大少夫人,你们俩担待的起?”
两个小丫鬟匆匆让开。
在最前面的傅柔儿由丫鬟扶着,红唇一掀,柔柔弱弱的说道:“今日老夫人过寿,姐姐还生着病,我便是来给姐姐送碗参汤,让姐姐沾沾喜气,不必如此大阵仗。”
说话间,走在最前面的小厮推开了外间的门,又推开了内间的门。
傅柔儿远远望去,便瞧见了这么一幕。
内间的榻上,骨骼健壮的男子尚在昏迷,浑身白皙的女子红着眼躺在男子身侧,擡眸凶狠的望过来,那双猩红的眼里满是恨意。
分明是那样香艳的画面,这两人却毫无旖旎。
因为他们俩是被陷害的。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就算是假的,她也能颠倒成真的。
傅柔儿远远望了一眼,面上掀起了一丝讥讽的笑容。
而在傅柔儿身边的丫鬟和婆子们则立刻高声呼了起来:“大少夫人通奸了!大少夫人通奸了!”
那一声声高呼几乎要震碎夜空,将整个谢府都吵醒了。
今夜,谢府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这桩丑闻——大少夫人姜寻烟和二房庶子谢执扇偷情,被过去送参汤的傅柔儿恰好碰到了。
谢大少爷谢云书饮醉了酒,尚在厢房休息,不知此事,反倒是谢老夫人听闻,摔碎了两个杯盏,大骂谢执扇与姜寻烟败坏家门。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谢老夫人震怒之下,直接将谢执扇关入了柴房中,而姜寻烟,则由傅柔儿处置。
左右傅柔儿本就是她养女,现在又是谢云书的侧室,生下孩子,必能被擡正妻,相当於府内的半个主子,有资格处理府内的事情。
谢老夫人的原话是:“我不想见那个下贱的女人。”
既然谢老夫人放手了,傅柔儿便来亲自处理姜寻烟。
红梅园的厢房内,窗子半开着,北风呼呼的灌进来,隔着一道珠帘,傅柔儿与姜寻烟遥遥对视。
一个珠光宝气众星捧月趾高气昂,一个凄清寒骨狼狈不堪恨意萦绕。
厢房内,傅柔儿一擡手,道:“其馀人都下去。”
她周遭的丫鬟婆子们从善如流的都离开了,只留下了两个心腹。
姜寻烟狼狈的摔倒在地上,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傅柔儿。
傅柔儿依旧是原先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笑眯眯的望着姜寻烟,道:“姐姐做下这等错事,天理难容,但好歹是谢府大少夫人,也不好提出去浸猪笼,妹妹便送你一程。”
说话间,傅柔儿看向她旁边的丫鬟。
那丫鬟走上前来,将装着参汤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碗毒药。
最开始,这就不是参汤,傅柔儿早就打算一碗毒药送走她。
姜寻烟浑身都在颤,她咬死牙关不喝,拼命想办法拖延时间:“你陷害我,你竟敢用谢执扇陷害我,他也是谢家子!他死了,你不怕担责吗?我是姜家人,姜府的人不会不管我的!你敢如此害我?”
傅柔儿低笑一声。
“姐姐是后来者,有所不知。”傅柔儿语气中透着嘲讽,她道:“谢执扇是庶出,早些年是侧室生的,老夫人最是不喜他,恨不得他早死,谢云书也厌烦他,他那张脸,便是被云书哥哥小时候烧的,而且——他前些日子还与旁人勾结,要害谢家满门呢,幸而被云书发现,才未曾成事,他早便该死了,若未曾与姐姐偷情,他也该暴毙而亡。
“至於姜府——姐姐还没发现吗?姐姐闹得两个家族疲惫不堪,姜氏也懒得管你了,一个只会丢人的外嫁女,又是以这种法子死的,谁会多查呢?”
就算是亲生父母的爱,也是有衡量的呀。
恰好,谢执扇碰上一个姜寻烟,没人疼没人爱的俩人正好死一块,死了也别想要什么好名声,不仅能堵住姜氏的嘴,还能给她让位,一箭双雕。
“你,你自甘下贱,丧尽天良,会遭报应的!”姜寻烟被灌下毒药的时候,挣扎着骂道。
“下贱?报应?下贱的是你,该遭报应的是你!”谁料傅柔儿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被刺到了痛处,那张柔弱的脸蛋满是狰狞,高声喊道:“我是谢老夫人当年收下的养女,我与云书哥哥青梅竹马,早就定了情!只是我家世败落,你又恰好出现,云书哥哥怎会娶你!”
“当初你们定亲时,老夫人怕我扰事,竟将我赶了出去,住到外面的院子养了两年,姜寻烟,你到底凭什么!分明是你先破坏了我们,云书哥哥心里只有我一个!后来的那个人是你!我才是他心中明月!”
当时姜寻烟已经被灌下了毒药,她倒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四肢百骸都痛得要命,而傅柔儿仍觉得不够,她扑上来,扑到了姜寻烟的面前,撕心裂肺的抓挠着姜寻烟的脸,拼命地抽打她耳光,如同一个疯子一般叫道:“姜寻烟!你以为谢云书爱你吗?他不爱!他只是想要你们家的权势而已!他真正爱的人是我!”
注:男主人设也做了改动,不喜欢记得撤离。
番外更新随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