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越绫两人走过的时候，原以为会受到阻拦，没想到那两个童子只是瞥了他们一眼，掐着嗓子的古怪音调便笑嘻嘻响起。

　　 “欢迎来到暗市，尊贵的客人。”

　　 一步跨出，萧越绫再回头看去，他们出来的地方竟然只是一家普通的门面，朝外和里面一样挂着“暗市西口”的牌子，此外不走进去，一点看不出里面是一条长长的山洞。

　　 他们仿佛直接出现在了繁华的街道。

　　 两旁满是茶楼、酒肆、当铺，空地上也挤满了各种小摊，叫卖声细碎起伏，人头攒动，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简直是地下般的城西集市。

　　 不一样的是，街道的亮度由两侧店铺的大红灯笼提供，往上看是一片灰蒙蒙的天，道路中央比地面上的暗市宽些，可容几人并行，地下城不外如是。行人中多高鼻深目的异域面孔，与一些小摊贩叽里呱啦交流着什么。

　　 “兄长，你怎么了？”

　　 萧烨明发现萧越绫面上有些不对，随她在一处摊贩前停下。

　　 见萧越绫不走还拦在人家摊前，萧烨明转头和善一笑，对上了面露不虞的黑胡子商贩，蹲下身子挑起小摊上的东西。

　　 是卖玉雕的小摊……

　　 萧越绫虽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本来也打算蹲下来挑东西，既然萧烨明已经蹲下去，她正好把心神全然放到旁边。

　　 旁边的摊位上，带着羌国语言的男人还在尝试打着商量，“我这次出来钱没带够，要不你把东西给我留起来，等过两天我兄长进京我把钱再拿给你？”

　　 “去去去，没钱买什么东西！”暗市商贩迎来客往人均都懂好几句他国语，闻言毫不客气奚落道：“你当这是哪里，暗市买卖全凭意愿，老子这边的规矩就是谁先给钱货就给谁，谁等你啊！”

　　 “你——”

　　 “你什么你，我管你兄长不兄长，还过两天进京，装什么大尾巴狼？”

　　 那年轻男子显然气得不轻，但顾忌着什么，不太敢闹，压低着声音道：“真的，我不骗你，你把这东西卖我，到时我给你两倍，不，十倍钱都行。”

　　 “越说越离谱，不买就走开，不然我叫人了——”

　　 两人是用羌国话交谈的，萧越绫不动声色听了一嘴，注意到了这个“两日后进京”。

　　 两日后，羌国使臣进京。

　　 前世甚少注意这些事，连潜龙卫都启用得迟，以至于连北边的雪灾这种事都只能依靠官方通报来判断。

　　 萧越绫怎么也没想到，国富民强的大乾，硬拖的这一个月，除了为契合某些阴私计策，竟然在采用户部尚书贺泓的建议向富户勋贵募捐，缓慢的，唇枪舌战的，最后拿着那点白银再被层层剥削，送到北边时杯水车薪……

　　 建议无错，但这时国库并不缺钱。

　　 她想不通……

　　 思绪回笼，这明显应该随着使臣一道进京的羌国人为何提前入京？

　　 朝廷那边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羌国在西北边境蠢蠢欲动，燕京这边不会随意放任何一个羌国人进来，那么只能是对方偷偷潜入。

　　 她视线不动声色看向对方要买的东西，是一个小瓷瓶。旁边的小摊上都是各种药剂和香料，还有……毒药。

　　 “你看什么？你买不买？”那小摊主又用大乾话问萧越绫。

　　 萧越绫没带钱，摇了摇头。

　　 一粒金豆子递了过来。

　　 萧烨明刚在摊位选了个玉雕的砚台，因付钱爽快惹得黑胡子摊主喜笑颜开，这会儿举着金豆子一脸疑惑地示意，“兄长，你要哪个？”

　　 你衣服来不及拿钱袋子怎么没忘……

　　 大庭广众之下萧越绫也没问出来，萧烨明这边注意到她的视线，已经快速掏出了一把金豆子把瓷瓶买下来。

　　 香料摊主也变得笑呵呵。

　　 “给，兄长，拿着。”

　　 萧烨明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荷包，用完后打了个结塞进胸口，萧越绫这才发现，他那个荷包是挂在脖子上的。

　　 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萧烨明低声解释了一句，“是元宝，说难得出来身上最好放些钱。”

　　 听到他认真的说辞，萧越绫不得不感叹东宫就是能人多，这种破天荒的情况都能被预料到，既是难得出来一趟，小心谨慎果然是对的。

　　 看出萧烨明想找酒楼的心思。

　　 萧越绫欣然同意，找个舒服的地方坐着等人可比站在原地干等强，不料两人刚有离开的动作，原先要买瓷瓶的羌国人反应过来，满脸愤怒地拦住他们去路。

　　 操着一口蹩脚的大乾话，“东西我、的，走，杀死你！”

　　 那羌国人满脸凶相，眼前两人文文弱弱一看就好欺负，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显眼，但料子瞧着不错，或许是哪家一时兴起跑出来的富家子弟。

　　 他暗暗靠近，暗市关系鱼龙混杂的小摊主他不好招惹，这两个后面却没跟人……

　　 萧越绫注意到了对方不怀好意的视线。

　　 这让她不由打量起萧烨明递给她的瓷瓶，瞧不出个所以然，她果断转身问准备看好戏的摊主。

　　 摊主神秘一笑：“无色无味，见血封喉。”

　　 或许是萧烨明金子给得多，摊主又补了一句，“入口五步之内即死，若抹在兵器上嘛，被伤之人三天内伤口溃烂必死，连宫里那些御医都查不出问题。”

　　 摊主回得爽快，但话中的笃定和傲气可见一斑。

　　 这种东西竟然摆在暗市售卖？

　　 萧越绫不自觉琢磨了一下此处规模，再看对面拦路的羌国人，感觉隐隐好像摸到了什么门路。

　　 这时，不耐烦的羌国人一把拉住萧烨明手腕。

　　 萧越绫不动声色摸上了此次出来前特地带上的护腕。

　　 ‘驾’——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驾马声。

　　 铁骑迅疾的力道一下子引得周围人纷纷探头去看，萧越绫意外这地下竟然还有人将马带下来，却见旁边的摊主也是满脸惊异。

　　 “什么人敢在暗市纵马——？！”

　　 就这片刻马声已近。

　　 黑头大马雄姿矫健，一个英气十足的桀骜少年轻轻甩着鞭子，顷刻间，马蹄踏起的扬尘铺头盖脸而来，他似乎发现了这边的争执，眉目飞扬，紧接着马儿一声长啼，如流星般的鞭子朝萧越绫这处袭来。

　　 “哪家的小娘子？”少年人一卷鞭子。

　　 萧越绫完全没反应过来，连带着旁边的羌国人也是一脸懵，就见那鞭子卷着萧烨明的腰，将人连带着飞起，被少年一把搂住，马蹄不停，少年拨转马头，纵马疾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