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明明两人一前一后，但那火苗燃起的刹那，四周所有小贩都仿佛收到了什么信息一般站起身溃逃，地上的东西被踢得乒乓作响，推攘间，将萧越绫和楚暄之间的距离瞬间挤开。

　　 离萧越绫最近的是酒馆酒保。

　　 萧越绫知道布棂他们还在，让瘦猴跟着楚暄叮嘱别被人挤死了，自己身形灵巧地跟上酒保的方向，一路朝着酒馆深处七拐八扭，因为地上的摇晃和火苗，那酒保也没发现她，但越往里，果然是暗市的人，的确离火苗的方向越来越远拥挤也不再，安全多了……

　　 察觉到衣服上沾了不少灰渍，萧越绫还没来得及呼出一口气，就听到前面的酒保暗骂一声。

　　 紧接着，随着外面一声沉重的倒塌动静，萧越绫脚下一空——

　　 整个人突然就坠了下去。

　　 “主子！”

　　 她听到布棂焦急的声音，好像有人跟着她跳了下来。

　　 随萧越绫一起掉下来的还有地砖碎石，为了不被这些东西砸到，她往旁边顺势翻滚，这一滚，好像触动了什么机关，只听接连几声“咔嚓”，出现几道狭窄的隧道一般的通道，萧越绫收力不及就这么滑了下去。

　　 漆黑但光滑的地洞四通八达，她也不知道一路向左还是向右滑到了哪里，只记得最后到达的时候，脚下变成了粗糙的石梯，往下是一片灯火通明。

　　 两边架着千金难换的长明烛。

　　 萧越绫：“……”

　　 现在，可以确定她束发的带子掉了，身上的衣服也灰扑扑的，整个人虽活尤死。

　　 “皇、阿姐——”

　　 “阿姐……”

　　 萧越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准备等着布棂他们找到自己，但四周突然传来了一种空灵的呼唤。

　　 “阿姐，我看到你了……”

　　 那声音很熟悉，混合着称呼，对方的身份是谁更是一目了然，但空旷的石壁夹缝中，后方和上下左右皆无路，只有前方跳动的烛火和被拉扯变形的声音，萧越绫听得心情并不好，她面无表情对着空气道：“华亭，你在哪？”

　　 “阿姐，你往左边看……”

　　 萧烨明声音有些无奈。

　　 “整个暗市的地下似乎发生了爆炸，我没留意就掉了下来，我这里漆黑一片，只看到这个洞口有光。”

　　 循着他的声音，萧越绫终于在粗糙的石壁上发现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不过一指宽，她凑近看了一眼，只见到一片黑。

　　 “华亭，你别挡着。”

　　 “阿姐，我没挡。”大概姐弟俩实在缺乏些默契，萧烨明的声音从稍远处传来，似乎在四周摸索着什么。

　　 萧越绫看着自己面前光亮的大道，而一壁之隔萧烨明那边却是深陷黑暗，眸光一闪，再联想到刚才四通八达的洞窟，她猜测这些通道或许都可以来到她这边。

　　 反过来说，也就是她这边可以通向无数个出口。

　　 石梯往下蜿蜒的通道便带了丝诱惑意味，往下，是什么呢？

　　 当时让陈平调查暗市，是曾经听他说过，真正的暗市似乎藏在地底，暗河便是一条源头在地底的河流……

　　 ‘喀’……

　　 左侧石壁突然发生移动，萧烨明抿着唇，略带着犹豫地走了出来。

　　 “阿姐。”

　　 来人容资清婉，披散的发尾湿意点点，一袭青衫像笼着一蓬晨雾舒缓而淡然，幽幽烛火下眸色温润如玉，顾盼……生辉？

　　 萧越绫定定看着他：“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阿姐，我听得懂。”

　　 “所以，”萧越绫还是那副几乎憋不住笑的样子，勾唇看了一眼地面，“我弟呢？”

　　 萧烨明脸上浮现尴尬，“地裂来得太突然，我情急之下拿错了衣服……”

　　 萧越绫不给面子地朗声笑了出来，直至眼尾都带了点泪意，“这女子衣裳很适合你。”

　　 萧烨明轻轻抿了抿唇，安静看着她，任她在这森寒的地下石窟眸光染上异样神采，不知何时，萧烨明唇角也带了淡淡弧度，无奈叹了口气，瞳底像极了一汪柔静澄澈的湖水。

　　 “所以阿姐，能跟我换回来吗？”

　　 萧越绫正巧穿了男装。

　　 “不换。”

　　 萧越绫随意扯了衣服下摆当带子扎起头发，帮萧烨明在他的裙摆上也扯了一根，“系上。”

　　 她安慰萧烨明，“不过一件青色衣衫，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来男女，穿着吧，换衣服太麻烦。”

　　 这属于睁眼说瞎话的行列了。

　　 主要也是萧烨明身上书卷气太重，刚沐浴完往她旁边一站，的确像极了哪家俏生生的小娘子。

　　 不过他显然信了萧越绫的话，犹豫过后，还是接过了她手中的带子。

　　 此时萧越绫想的是，到时出去后第一时间换回来便好，她也不会真坑她皇弟……

　　 “阿姐，我们下去吗？”

　　 萧烨明很快收拾好自己心情，发现各处走投无路后，开始看向前面那条蜿蜒的通道。

　　 萧越绫毕竟谨慎很多，她道：“再等等。”

　　 这一等，时间又不知过了繁几。

　　 “咕噜噜……”

　　 “阿姐，我饿了。”从没吃过今天这种苦头的大乾朝太子，这辈子唯一的烦恼也就是被明德帝责骂几句，被三弟福王抢个心爱的物件，便是禁闭都吃穿不愁，当下便是很实诚地朝萧越绫告知了自己的诉求。

　　 萧越绫没理他。

　　 萧烨明转过头，感觉两侧烛火晃得他眼花，肚子又叫了一声，但他不好再开口第二次打扰皇姐，于是憋着坐在她旁边，抱着膝盖不说话。

　　 “咕噜噜……”

　　 寂静的甬道回声一次比一次响，萧越绫终于箪干净衣服上的灰渍，将有些凌乱的头发归拢好，拿帕子抹干净脸上沾到的灰，剩下的手帕也被她收回袖子放好。

　　 既然这个时间还没人找过来，或许这种带着长明烛的道路也不止一条……

　　 “阿姐……”

　　 “叫兄长。”萧越绫淡定地站起身，最终决定继续往前走。

　　 “阿兄。”

　　 萧烨明只是一顿，很快反应过来从善如流改口。

　　 半柱香的时间后，不过一个拐弯，眼前豁然开朗。

　　 洞口竟然建着一排木质架子，两侧仿照门的样式洞开，朝内挂上“暗市西口”的木牌，脚底还设有矮矮的门槛。

　　 两个脸上涂得雪白、扎着冲天辫的红衣童子一左一右守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