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城门口, 被铺天盖地的京都百姓围拢着，纷纷像远处张望。

　　 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荣王真是和贵妃娘娘暗害平安侯吗？看着不像呀。”

　　 还有的人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外表看着亲和文质彬彬, 还能干出在平安侯府大门口当众威胁平安侯的事,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这件事不用质疑。”有知情人说道：“那是大长公主和太后呀, 她们又与平安侯没有仇，若不是荣王和贵妃娘娘暗中指使, 怎么会逼着平安侯嫁给要强抢他的纨絝子百般羞辱呢。”

　　 他这话一出，百姓俱是点头, 这话说的有道理，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太后和大长公主是谁都能指使的吗？

　　 荣王母子这件事, 想要撇清根本不可能, 没人会相信。

　　 特别是几万南方难民，齐齐抗拒荣王, 甚至不肯吃他一口粥。

　　 就可以看出完全属实。

　　 百姓们正议论纷纷, 看着远处唯一搭起的高台, 一声声铜锣敲响。

　　 荣王手下管事，一边走一边道：“荣王殿下施粥救济难民，各个世家为了鼎力支持，现在俱与荣王归於一处。”

　　 他看看聚集一起的难民, 嘴角露出一抹嘲讽，高声道：“以后都在一起施粥, 要领吃食都去高台处排队。”

　　 管事心里暗暗叫好：还是王爷谋略胜於一筹，这下看这些难民还怎么抵抗王爷。

　　 他不屑的看着平安侯府施粥的地方：几万难民, 哪怕就是一碗薄粥, 你也供不起, 徐家的大半儿财产捐了, 就是手里还有存银也没大批的粮食。

　　 管事得意洋洋，趾高气昂的神情气得难民们牙痒痒，但是又不敢说什么。

　　 他们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但是京都百姓胆子大，一听管事敲着铜锣宣告，还有那副得意不屑的嘴脸。

　　 顿时骂开了：“这是逼着难民向他们屈服吗？哪是好心救济呀。”

　　 “就是，荣王终於露出丑恶的嘴脸了，这干的就不是人事。”

　　 “要是干人事，还能这么欺负平安侯，那还是个孩子呀。”

　　 管事脸一僵，他没想到难民一个个憋屈的不敢言说，京都百姓倒是骂开了。

　　 吓的他赶紧离开，恐怕荣王给他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到时小命不保。

　　 “王爷。”管事回到高台，向荣王禀报：“已经告知难民，一会儿粥熬好了，他们就会过来。”

　　 “哼。”荣王冷哼：“不来就饿着，若是平安侯能供得起他们吃喝，倒也是好事。”

　　 他就不信难民会情愿饿肚子，也不来领吃食，荣王就打算治治这些人。

　　 不给自己感恩戴德可以，但表面上的恭敬要有，这一点必须让世人皆知。

　　 只是他还是黑着脸，心里怒火一直没有停歇，因为母妃暗中拜托长公主的事。

　　 竟然这么赤丶裸丶裸的被揭露出来。

　　 “平安侯。”荣王咬牙切齿，眼神阴险的嗤笑一声：“本王就让你知道，惹怒本王的下场。”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京都百姓骂他的事，心里暗暗琢磨怎么整治徐久。

　　 片刻后，荣王起身吩咐管事道：“你在这儿看着，本王先回府。”

　　 “王爷……”管事迟疑一下，还是问道：“您不亲自施粥了？”

　　 “他们也配。”荣王拂袖就走，“不识擡举的东西，能给他们一口吃食，也是为了父皇排难解忧。”

　　 他已经不想看这些难民，对他感激涕零磕头拜谢，荣王自认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不是这些难民能给的。

　　 那是他父皇，还有世家权贵和文武百官们，才能决定他是否能当太子。

　　 接管大庆朝堂执掌江山社稷。

　　 ……

　　 “刘管家。”

　　 王夫子接到消息，急匆匆的找到刘管家，“荣王竟然收拢那些施粥的达官贵人，想要我们向他屈服。”

　　 他急得直转圈儿，握着双拳道：“这可如何是好，您快通知小侯爷吧。”

　　 “我们是绝不会屈服。”王夫子信誓旦旦地道：“已经商量好了，实在不行就往北方逃难去。”

　　 “我们南人也是有骨气的，只是……”

　　 他踌躇一会儿道：“这么做会不会给小侯爷带来麻烦？”

　　 “不急不急。”刘管家急忙安抚道：“你们不用离开，小侯爷自有安排。”

　　 他是知道徐久庄子上收了不少粮食，足够难民吃用一段时间，只是有些事他做不了主。

　　 还要向徐久禀报。

　　 “何况……”刘管家看他急迫的神情，劝解道：“难民没有接收的地方，你们在北方也落不下脚，可能还会被驱逐。”

　　 “一路上吃食不济，难免会有损伤，小侯爷必然不同意你们这么做。”

　　 刘管家也是南方的人，看到王夫子处处为徐久着想，心里很是欣慰。

　　 “人命重要。”刘管家长叹：“你先等着，我这就派人回府禀报，看小侯爷如何安排。”

　　 只是还不等他派人，陆清川就过来了，刘管家急忙把事情跟他一说。

　　 陆清川顿时笑了，“好啊，让他们合在一起，正好让皇上看看互相勾结的下场。”

　　 “你们不用怕。”他看向王夫子，“四皇子和五皇子，已经带人拉粮食过来，在难民集中的五里坡施粥，不用怕没吃的。”

　　 陆清川大手一挥，让王夫子安排五里坡的难民回去，住在缓坡的难民留下。

　　 还告诉他们，四皇子乃元后之子，外家乃是镇守边关的武将之家。

　　 一心为百姓着想。

　　 “你们尽可放心。”陆清川道：“他们与平安侯没有旧怨，品行高洁一心为民，这才是真正爱民如子的典范。”

　　 “多谢。”王夫子顿时心安，“这就去让那些人回五里坡，以后不再聚集城门口等官府安置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官府根本不管，庆元帝也是对他们视若无睹。

　　 否则不会这么久，官府都没出面，他面容哀戚。

　　 贱民命贱。

　　 “好，去吧。”陆清川摆手，眼神看向城门口道：“也该让朝廷看看，百姓眼明心亮，知道谁是真心救济，谁是别有用心。”

　　 等王夫子走了，陆清川看向四周，没有看到徐久。

　　 问刘管家：“小侯爷呢？”

　　 “回府了。”刘管家道：“小侯爷扯到伤口，回去养着了。”

　　 “怎么回事？”陆清川眉头一蹙，目露危险地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

　　 刘管家把徐久做的事情说了一遍，还有当时难民的反应，对荣王的愤怒与抵触。

　　 同时也说明了荣王为何把那些施粥的人聚拢到他那里的原因。

　　 “呵。”陆清川冷笑：“蠢货，真是自寻死路。”

　　 “以后就你这里。”陆清川道：“还有五里坡四皇子那里，让难民暂时停留吧。”

　　 “是。”刘管家应道。

　　 陆清川看看天色，还是万里晴空，没有一丝阴云笼罩。

　　 看来今日是不能下雨了。

　　 ……

　　 “小侯爷怎么样？”

　　 陆清川急匆匆回到平安侯府，在门外见到常安就问：“伤口怎么样？”

　　 “无大碍。”常安道：“已经上药了。”

　　 “嗯。”陆清川脚步不停，直接来到室内，看见徐久趴在床上擡头看向门口。

　　 显然是听到自己的说话声。

　　 “回来了。”徐久笑道：“怎么回来这么早？”

　　 “没事。”陆清川道：“回来看看。”

　　 他坐在徐久身边，神色温和地道：“急什么，把伤口扯到了吧。”

　　 “看你疼不疼。”陆清川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额头，“以后还这么莽子吗？”

　　 “不了。”徐久擡着头，任他戳，笑盈盈地道：“我好像又做错事了。”

　　 陆清川：“……”

　　 他无奈的揉揉眉心，对徐久一点脾气没有，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

　　 忍了又忍，但还是忍不住毒蛇道：“都说是大义灭亲，你可倒好大义灭自己。”

　　 “噗。”徐久当即笑出声，“哈哈哈”笑了半天才道：“你形容的对，我就是明着给自己灭了。”

　　 “知道还做糊涂事。”陆清川好气又好笑，点点他道：“荣王母子的嘴脸，哪能由你自己亲自大庭广众之下揭穿，不是更招人嫉恨。”

　　 他怎么也没想到，徐久拍着胸脯保证的事，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但是陆清川也不在意。

　　 做了就做了，不做也是与荣王母子结下仇，根本不可能化解。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徐久低头，把自己的巴掌大小脸埋在陆清川手心，含糊不清地道：“等想明白也晚了，后悔不了了。”

　　 “没事。”陆清川：“说了就说了，又能怎样。”

　　 他手心装着柔软的小脸，心情特别的好，用手心揉揉徐久嫩滑的脸颊。

　　 笑道：“正好也让人看看，你与荣王母子势不两立，荣王又是怎么对付你。”

　　 陆清川想想，又不由笑着叹息一声：“那家夥真是又蠢又自信。”

　　 竟然没想办法化解，给难民来硬的，就凭这一点。

　　 荣王就不够资格当太子。

　　 “他竟然想逼迫难民就范。”徐久皱着小脸，百思不得其解，“是怎么想的，难道是庆元帝真表明把太子的位置给他？一点顾忌都没有。”

　　 “嗯。”陆清川淡淡应一声，“只是这下是不可能了，庆元帝还没那么糊涂，他应该还是想要个好名声。”

　　 “只要……”他思索一下，“四皇子肯出面相争，再有现在的情况，荣王就是一点胜算也无。”

　　 元后早逝，四皇子外家不显，现在只剩年轻一代和一些老弱病儒。

　　 还被人弹劾已经贬为庶民。

　　 徐久不明白，眨巴眼睛看着陆清川，踌躇道：“那个四皇子靠谱吗？我看他不如五皇子呢。”

　　 “他名不正言不顺。”陆清川摇头，“外家有也等於无，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从来也没觊觎太子的位置。”

　　 “就连四皇子也早就死心，根本没想过这个位置。”

　　 要不是他主动找上去，四皇子根本不会出面，哪怕有心帮助难民。

　　 也是有心无力。

　　 更要避嫌，这等积攒声誉，站在天下百姓面前的机会，他是不能触碰的。

　　 荣王和赵贵妃一派，根本不会允许，四皇子要保命就不能有一点露头的苗头。

　　 “元后嫡子。”徐久喃喃道：“可是他能当上吗？据说庆元帝根本不在意他，在大臣面前也是透明人。”

　　 他听说过四皇子，十来岁母后去世，从那以后就不怎么出现。

　　 据说身体弱，很少在人前现身，外家也没有助力。

　　 文武百官也无心用在他身上。

　　 “那是因为有荣王。”陆清川听到他的喃喃之语，挑眉笑道：“赵太傅一派权势大，赵贵妃现在又主管后宫，日后可能会晋升中宫。”

　　 他想想又道：“但是庆元帝也有不满，赵太傅势力太大，会动摇他的位置，所以他才借你的机会敲打他们。”

　　 陆清川想想这事就气，庆元帝只顾自己，却没为徐久想想给留下不少后患。

　　 否则荣王他们又怎会一直盯着徐久。

　　 “我是倒霉。”徐久叹道：“但我不后悔，要不是庆元帝处置他们，兴许我早就被他们不知道怎么折磨呢。”

　　 “别怕。”陆清川听到他的话，脸有些黑，“等四皇子出现人前，事情就会有转机，他可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太子的位置就该属於他。”

　　 “会吗？”徐久还是存疑，虽然他希望如此，“毕竟没人看好他。”

　　 陆清川道：“立嫡立长，大庆的规矩，何况荣王母子现在名声臭了，若是庆元帝坚持，那就是破坏祖宗规矩。”

　　 他给徐久讲，初代圣祖立下的种种规矩，没人提出异议也就罢了。

　　 但是有人提就要按规矩来。

　　 哪怕是帝王也不能违背，毕竟还有飞鹰卫压在头上，不管多么不服也要顾忌飞鹰卫。

　　 因为他们试过根本除不掉。

　　 “五位能争太子之位的皇子。”陆清川道：“只有荣王一直野心勃勃，处处压制其他皇子，但现在……”压不住了。

　　 他笑道：“而四位能争的皇子，三位出身低，根本没有胜算，只有中宫嫡子四皇子，只要他站出来就非他莫属。”

　　 有祖宗规矩在，现在飞鹰卫又出现，在四皇子毫无错处，而荣王名声毁了的时候。

　　 任何人都知道要四皇子上位。

　　 “凡事有个万一。”徐久心慌，“万一庆元帝……还有飞鹰卫不管这件事……怎么办？”

　　 毕竟四皇子没有助力，而荣王有外家有母妃，除了在祖宗规矩落入下风。

　　 其他都要胜过四皇子。

　　 “名声确实不太重要。”陆清川“啧”了一声，他就是不在乎的人，但还是自信满满地道：“你放心，一定会是四皇子。”

　　 哪怕庆元帝不愿意，诸位大臣纷纷举荐荣王，他也要把他们全按下去。

　　 因为徐久不喜荣王，对他们母子视若仇人，陆清川心有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