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十多日过去, 京都迎来晴天，万丈阳光普照大地。

　　 就像那连日的阴霾没出现一样。

　　 若没有吹倒的庄稼，地头的积水, 百姓的愁闷的脸色。

　　 还以为那是一场梦。

　　 这一日, 四皇子赈灾出行, 徐久赶去缓坡处。

　　 送别那些难民。

　　 “小侯爷。”

　　 难民一看见他，纷纷跪下叩拜：“多谢小侯爷救草民於危难之中。”

　　 一个个眼泪汪汪, 感激的看着徐久，“草民永世不忘徐家之恩, 回去给您立长生牌位，保佑您平安顺遂永世富贵。”

　　 黑压压跪了一片难民, 一眼望不到头, 那几万难民早早都等在缓坡附近。

　　 就为了给徐久磕头道句感谢。

　　 徐久心里暖乎乎的，眼睛不觉有些湿润, 他只是凭心做事。

　　 并没想要他们感谢。

　　 “都起来吧。”

　　 徐久站在缓坡官道上, 看着对自己叩拜的难民, “回去好好生活，灾难只是暂时，慢慢都会好的。”

　　 他心里也有不舍，这都是自己的家乡人, 是他生长的那个地方的人。

　　 只是四皇子赈灾，顺便保护难民回乡, 徐久只能与他们分别。

　　 王夫子岁数大了，看着徐久更是伤感连连, “此番多亏小侯爷, 我们这些贫贱之人才能安稳的回乡。”

　　 “王夫子请起。”徐久上前几步, 弯腰扶起他道：“回去之后还要你帮助泉城附近百姓, 让他们领到赈灾钱粮，还要你多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王夫子连连道：“草民一定把小侯爷的话带到，把您的心意转达。”

　　 徐久捐赠的二十万两白银，还有二十万担粮食，已经得到四皇子承诺。

　　 其中一半儿用到徐久家乡泉城附近的百姓身上，算是全了他的思乡之情，对家乡人的眷顾。

　　 “路上小心。”徐久道：“有官府一路保护，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也要照顾好自己。”

　　 他说着喊常安：“常安，把东西拿来。”

　　 徐久指着擡过来的几个大箱，“这里有一些平常用药，你们带着以防路上有个万一。”

　　 常安把几张单子给王夫子，“这是大夫给开的单子，记录了每种药对应的病症，照这上写的用就可以。”

　　 “多谢。”王夫子小心接过来，仔细的放入怀里，对徐久再次行礼道：“多谢小侯爷细心，处处为草民们着想。”

　　 他们说着话的功夫，四皇子率领的队伍浩浩荡荡从城门口过来，徐久看到后与王夫子他们分别。

　　 “四皇子是值得信赖之人。”徐久道：“必然会护送你们平安回乡，跟着队伍走吧。”

　　 他送走王夫子他们，看着难民跟在四皇子队伍之后，心里微微一叹：总算过去了！

　　 “怎么了？”陆清川过来，看见徐久发呆，“人都走了，还看什么？”

　　 “呃。”徐久一楞，没发现他什么时候过来，“没看什么。”

　　 他又看眼远去的长长队伍，问：“四皇子临走可有说什么？”

　　 徐久面露疑惑，“荣王也没出来作乱，这不对呀。”

　　 他心里想着：一定是憋着什么坏水。

　　 “没有时间。”陆清川道：“还有赈灾在前，他若是在此刻出来作乱，对他更是不利。”

　　 他背着双手，看着远行的队伍微微一笑道：“怎么也要把南方安定之后，他才好行事。”

　　 陆清川知道，虽然封四皇子为太子的圣旨已下，但是因为时间问题。

　　 册封大典要在四皇子赈灾回来之后。

　　 这段时间，才是荣王频繁活动时间，现在他还无需站出来。

　　 “那就等着吧。”徐久也没办法，有些失落地说：“现在也抓不住他把柄，还得看他蹦跶。”

　　 “别急。”陆清川擡手揉揉他头，安抚道：“他不会放弃的，慢慢总会露出尾巴。”

　　 他看徐久情绪不高，於是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要不要听？”

　　 “要。”徐久立刻擡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陆清川，笑容满面地问道：“什么好消息？快点告诉我。”

　　 他现在心情不好，急需好消息让自己高兴一下，“你可不能哄我。”

　　 “不哄你。”陆清川冷硬的脸庞露出一抹柔和，低声道：“附近收回来的新粮，已经被运去南方赈灾，朝廷粮草告急。”

　　 他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徐久已经明白了。

　　 别说京都城里百姓需要粮食，就是附近村庄的百姓存粮也不足，毕竟水稻这些全毁了。

　　 徐久挑眉，“所以……”

　　 “所以需要粮商和世家供应。”陆清川接着道：“为了让他们拿出手里的存粮，官府已经定下粮价。”

　　 粗粮十文一斤，细粮二十文一斤，价格虽然高但也没办法。

　　 若是不能让他们多挣一些，可能就会有人铤而走险把粮食偷偷运到南方，对控制南方粮价不利。

　　 京都也面临缺粮危机。

　　 “虽然还是高一些。”陆清川道：“但比前些时日低了不少，还是能接受。”

　　 “这利润也不少。”徐久惊叹：“京都粮价虽然比其它地方高一些，也不过粗粮五文一斤，细粮十一二罢了。”

　　 他念叨完，突然一拍手道：“好，我们现在就开始卖粮。”

　　 徐久眉开眼笑，对陆清川眨眨眼道：“我不是说带你挣银子嘛，现在机会来了。”

　　 他记得上一世，荣王因为要上位，拉拢世家和粮商，让他们趁机把价格涨的越来越高。

　　 再由他出面把粮食价格降下来，那时无论是京都百姓，还是南方来的难民们。

　　 都是对荣王口口称赞感恩戴德。

　　 没想到这一世，不等价格乱涨让百姓叫苦连天，官府就率先出手定下价格。

　　 这就没荣王什么事了。

　　 “把你庄子上的粮食拉出来。”徐久开心地道：“我们开始挣银子了。”

　　 陆清川：“……”

　　 他眉头微皱，漆黑的眸子略显无奈：小家夥的脑袋确实有问题。

　　 “我哪有粮食。”陆清川道：“前一段时间，不是还管你借粮嘛。”

　　 “我庄子上的那点新粮。”他伸出一根手指，点点徐久额头，“就算一点不动又能卖多少，再说了……”

　　 陆清川不解地道：“你捐了那么多钱粮，不就是为了帮助百姓，怎么还挣这黑心钱？”

　　 他的话差点没把徐久鼻子气歪，瞪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气鼓鼓的扑向陆清川。

　　 “谁黑心，谁黑心。”一双小拳头，在陆清川身上连捶几下，徐久才道：“救济难民，与做生意有什么关系，难怪你挣不到银子。”

　　 这根本是不相关的事好嘛。

　　 现在的粮价高，只有傻子才不会趁机挣银子，徐久可不想墨守成规装什么烂好人。

　　 他早有打算，就是多多存粮，趁官府允许涨价的时候挣一笔。

　　 顺便再帮一下穷苦百姓。

　　 徐久瞪着眼睛，“五文钱一斤粗粮的时候，还有百姓吃不饱饭呢，现在涨到十文了，你说他们还能买得起吗？”

　　 “我卖给他们，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

　　 他本来就没想挣多少穷苦百姓的银子，粗粮还准备按照五文一斤卖，只不过徐久卖的比别人便宜。

　　 那些穷苦百姓就都会来他这里买，算是抢了那些世家和粮食的生意，也算是垄断了粗粮的买卖。

　　 徐久可是能赚不少。

　　 而细粮他是打算多挣银子的，这一块儿对应的不是穷苦百姓，都是日子过得好一些算是富裕一点的人家。

　　 “细粮我卖十五文。”徐久道：“比平时不过多个三四文罢了，一般都能负担的起，总比买二十文一斤的强吧。”

　　 要是负担不起，也可以买粗粮，他一点不亏良心。

　　 徐久瞥眼陆清川，“我这难道不是帮他们，难道还真让我一点不挣？我的银子又不是天上掉下来土里生长的，也是祖辈一点点挣回来的辛苦钱。”

　　 陆清川：“……”

　　 他久久无语，没想到徐久的心思这么细，竟能提前想这么多。

　　 别说还真像传说中的徐家人做派。

　　 挣银子，帮扶百姓，效忠朝廷，竟然一样也没落下。

　　 “是我说错了。”陆清川当即弯腰施礼，频频向徐久道歉：“我想错了，辜负你的良苦用心，我向你赔罪。”

　　 “哼。”徐久轻哼，横了陆清川一眼，高昂着头道：“没诚意。”

　　 “还说对我好呢。”他不满的嘟囔：“连一点信任都没有，我是那眼里只有银子的黑心人嘛？”

　　 “我没那么想。”陆清川急忙否认，摊开双手一副无辜的模样，“只是不解……有些疑惑……怎么会不信你呢。”

　　 他历数徐久拿出来的钱粮，前后几次花在难民身上的加在一起，就是徐久什么都不做。

　　 每天躺着享受奢华也足够了。

　　 哪还用费心思想着挣银子，只要把手里拥有的保住就好了，毕竟难民也不是他一人的责任。

　　 “真的。”陆清川举起双手，弯着腰与徐久对视，“我真没那么想你，就算随便拉出来一个人都不会这么想，何况又是我呢。”

　　 “噗！”徐久笑了，被陆清川最后一句话逗笑，得意的看眼他道：“算你还有良心。”

　　 “当然有。”陆清川松口气，笑道：“我的心都给你了，又怎么会没有。”

　　 徐久脸一红，陆清川这话说的有歧义，他悄悄瞥眼陆清川张了张嘴。

　　 还是没有问出来。

　　 “好了。”徐久不好意思的把脸扭向一旁，“说什么胡话呢。”

　　 陆清川眼神闪烁，声音低了一些，“没有胡说，都是真的。”

　　 他接着又补充一句：“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反正我是希望你开心的。”

　　 徐久神色一滞：这就不说了，他还没听够呢。

　　 他气的一哼，斜睨着陆清川，气呼呼地道：“你爱说不说，反正我没说不想听，是你自己不说的，你别赖我身上。”

　　 他脸颊绯红，又气又恼，圆溜溜的眼睛紧紧瞪着陆清川。

　　 “我有很多银子。”徐久说着又扬起头，神气活现的指着陆清川道：“就是一文钱也不给你。”

　　 说着还故意算自己现在有多少粮食，他祖父临去世给他留了多少，他这几年又攒了多少。

　　 还有派人出去采买粮食，运回来多少，还有多少在路上没回来。

　　 “就我庄子上收的那些新粮。”徐久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你可是知道有多少。就这些，你也没有。”

　　 他显摆，自己多富有，给自己打气。

　　 这样的自己，陆清川还不喜欢，徐久是一点不相信。

　　 他又摸摸自己的脸，鼓着两腮气呼呼的问陆清川，“你说我长的好看嘛？”

　　 徐久伸手点着他胸口，眼神带着威胁道：“我提醒你，可要想好了再说。”

　　 陆清川抿唇，紧紧咬住牙关，就怕自己笑出来惹火徐久。

　　 他连连点头，表示徐久说的都对，半天才压下去自己的笑意。

　　 轻声道：“不用提醒，也是你长的好看呀。”

　　 陆清川：“别人怎么看你，我不知道。但你在我这里是哪哪都好，就没别人能比得过的地方。”

　　 他举起手，像是发誓又像是保证一样，对徐久道：“你的富贵还是长相，对於我来说都不重要。”

　　 陆清川拉过徐久的手，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眼神温柔的看着徐久道：“重要的是一颗与我一样的心。”

　　 徐久使劲儿抿唇，也压不住脸上笑意，双眸闪亮火热。

　　 他就知道，陆清川是喜欢自己的，他早就看出来了。

　　 徐久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又不太好意思，只是频频偷偷瞥向陆清川。

　　 带着暗示的小模样，差点又让陆清川破功，强忍着笑意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

　　 “咳。”徐久脸爆红，快速低下头，有些羞涩地道：“其实……我也是……”喜欢你的呀。

　　 只是还不等他扭捏说出口，侯府里的侍卫匆匆跑过来。

　　 “小侯爷，回府接旨。”侍卫一脸汗，顾不得擦一下，“传旨公公已经在府里等着了。”

　　 “嗯？”徐久红着脸，眼神一呆，喃喃道：“这时候传旨？”

　　 “不知道我还没说完话呢嘛。”他眉头一蹙，满脸不高兴地道：“都不看看什么时候，就过来来传旨，真是可恶。”

　　 陆清川好笑的摸摸他头，安抚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就像你知道我一样，不是吗？”

　　 “对。”徐久瞬间笑了，眉眼弯弯的看着陆清川，“就是谁也不说，我们也都知道。”

　　 随即他一挥手，雄赳赳气昂昂地道：“走，回府接旨。”

　　 有陆清川在身边，徐久一点不害怕，底气十足的迈开大步就走。

　　 只是手里还攥着陆清川衣袖，喜气洋洋的小模样，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心情极好。

　　 陆清川配合的随着他迈步，无论徐久拉着他去哪里，他都会心甘情愿的陪同。

　　 冷硬的脸颊，嚣张不屑的神态，此刻全部敛去。

　　 只剩满满的温柔。

　　 “慢点。”陆清川伸手扶着徐久上马车，“不用这么赶。”

　　 “不行。”徐久理直气壮地道：“我倒要看看，又是什么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