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到了吗？”

　　 徐久打着哈欠, 问常安：“那些难民住在哪？”

　　 “哪有地方住。”常安道：“不过是随便找处地方窝着。”

　　 他们一大早出来，是给这些难民熬粥来了，但是人太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忙的过来。

　　 到了城门口, 因为时间还早, 进出城门人的没多少, 徐久他们一行人很快通过。

　　 一排十来辆车，拉着大铁锅丶粮食各种东西, 浩浩荡荡的出了南城门。

　　 城门外看不见一个难民，徐久奇怪地道：“还没起来吗？不应该呀。”

　　 城门外空荡荡的, 不要说难民的影子，就是附近村庄的百姓也没见到几个。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来城门等着, 看看朝廷怎么安置他们, 总是悄无声息的怎么行。

　　 “守城士兵不让。”常安道：“不许靠近城门口，不许挡着进出城的车辆, 他们只能远远的看着。”

　　 “现在应该还不到时候, 可能都出去找吃的吧。”

　　 他是这么说, 但是也知道附近那还有吃的，野菜什么的这几天恐怕已经收刮干净。

　　 那些人应该饿的不敢动保持体力。

　　 “小侯爷。”方护卫骑马过来，“那些难民住在五里坡，那里有水源取水用水方便。”

　　 “哦。”徐久想想, “我们别离城门太远，就在附近找个地方架锅熬粥, 有守城士兵震着，不好打我们粮食的主意。”

　　 “你去通知那些难民, 就说城门附近有米粥供应, 他们可以过来排队领取。”

　　 “是。”方护卫连忙去安排人去送信, 自己去找适合驻扎的地方。

　　 徐久默默趴在窗户边, 心里想着上一世是在城墙边上，但那是世家大族牵的头。

　　 若是他自己想停在这里，估计士兵们不会同意，索性离的远一点吧。

　　 只要在城门看到的地方即可。

　　 只是还没行出多远，就见陆清川骑着马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他们一行。

　　 “陆清川？”徐久眼睛一亮，急忙出了车厢，站在马车上挥手：“我在这儿。”

　　 “驾。”陆清川双腿一夹马腹，转眼来到徐久马车旁，伸出双手道：“过来。”

　　 “哎。”徐久高兴的张开双臂，被陆清川掐住腰一下子抱到身前，“我也骑马。”

　　 “嗯。”陆清川低头，看他开心的坐在自己身前与自己共乘一骑，笑道：“开心吗？”

　　 “开心。”徐久头向后仰，从下往上看向陆清川，眉开眼笑地道：“以后你骑马都要带着我。”

　　 “嗯。”陆清川调转马头，微微挑眉道：“只要你不怕，就能与我同乘。”

　　 “不怕不怕。”徐久笑着摇头，“我才不怕，你又不会让我掉下去，有什么好怕的。”

　　 陆清川把他环在双臂之间，看他充满信任笑容灿烂的模样，不由双臂收紧把他按在自己胸口处。

　　 “靠着点。”他声音低低的在徐久耳畔响起，“这样不累。”

　　 “嗯。”徐久往后一靠，后背贴在他胸口上，笑道：“哇！这样真舒服。”

　　 不用自己牵缰绳，也不用自己纵马前行，还有个硬邦邦可以依靠的肉垫。

　　 徐久满意又安逸。

　　 “找了个缓坡。”陆清川让马自己慢慢走着，说道：“就在前面，坡下地方很大，就在那里搭锅竈吧。”

　　 “行。”徐久点头，他转头看看城门口，又看看不远处的缓坡，“距离城门才几百米，士兵们不会来撵吧？”

　　 “不会。”陆清川道：“这不在他们管辖范围，用不到他们管。”

　　 前行几百米，就到了缓坡那儿，在宽敞的官道东边。

　　 坡下地势平缓，面积很大，差不多能容下上万人。

　　 “坡上地方也很大。”陆清川说道：“清出来一块儿地方放粮食，省得天天来回跑麻烦。”

　　 “你搭的棚子？”徐久一指几个竹棚道：“是让我休息的吗？”

　　 “聪明。”陆清川笑着揉把他脑袋，“在棚子里可以休息，刮风下雨烈日灰尘，统统近不了你身。”

　　 “你真是太好了！”徐久再一次感叹：“陆清川，你对我真好！”

　　 他没想到陆清川这么粗狂的人，能这么细心体贴，提前安排人大了几个竹棚给他用。

　　 陆清川没有说话，只是勒住缰绳，跳下马又伸手把他抱下来。

　　 “我带你去看看竹棚。”陆清川牵着他手，“感觉哪里不合适，我再让人改。”

　　 “好。”徐久笑意盈盈，却是道：“这是你给我搭的，哪里也不改。”

　　 他不舍得，哪怕破破烂烂用着一点也不舒服，徐久也舍不得陆清川这份心意。

　　 徐久转头，对跟在后边的常安道：“常安，你让人架锅熬粥，一会儿就有难民过来了。”

　　 “是。”常安答应一声跑开了。

　　 “陆清川。”徐久动动被他握着的手，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手心，眸光熠熠地道：“昨晚你没回来，是不是就在这里了？”

　　 “嗯。”陆清川手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道：“你今日出来救济难民，我自然要帮你提前安排好。”

　　 他找的这个地方，距离官道有些远，缓坡上生长着成片的野花。

　　 红的丶白的丶黄的丶紫的……各种颜色齐聚，视觉上就给人一种美的享受。

　　 并且视野开阔环境清幽，到处焕发勃勃生机，哪怕是出来游玩散心也是一处不可多得的美景。

　　 陆清川想要徐久开开心心，不要被难民的事影响太深，就选了这个地方。

　　 “这个竹棚你可以在里面小憩。”陆清川指着一间竹棚道：“里面有床有榻，地方很大，桌椅也都放进去了。”

　　 他又指着其他几间道：“其他的是给仆从丶护卫们休息，还是派别的用场，你自己安排。”

　　 “我感觉不是出来救济难民。”徐久笑眯眯地道：“我们是出来郊游享乐。”

　　 “怎么都可。”陆清川微微蹙眉，“救济难民不是你的责任，有这份心又愿意出钱出力，已经可以了。”

　　 徐久小小年纪，天真善良想要操心的事不少，陆清川若不是怕他有个万一。

　　 实在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同是南方人。”徐久道：“我自然该为自己的同乡多尽一份心力。徐家虽然呈现后继无人之势，但还有我这个嫡枝主脉在，怎么也不能弱了徐家名号。”

　　 “你看。”徐久一指身后，“我们徐家旗帜永远不倒，哪怕只剩我一个人，也要高高竖起。”

　　 陆清川：“……”

　　 他眼神愕然，只见在官道旁竖着两杆旗帜，一是南方徐家主脉的旗帜，一是平安侯府的旗帜。

　　 “这两杆旗，我希望永远不倒。”徐久眉眼认真，语气带着执拗，“只要有我在，一定不会让它们倒下。”

　　 “除非我死。”

　　 “行了。”陆清川心里涌出一股烦躁，“说什么死不死的。”

　　 他不明白徐久一天到晚脑子里想什么，明明很好的气氛全让他这句话破坏了。

　　 本想着带徐久看看竹棚里的摆设，看他喜不喜欢，陆清川现在是一点心思没有了。

　　 “看看那些难民来了嘛。”陆清川转身离开竹棚，松开徐久的手，自己大步向砌好高兴锅竈那边走去。

　　 “等等我。”徐久小跑着追上他，把自己手又塞到他手里，眨巴着眼睛问：“你怎么了，突然不理我了？”

　　 陆清川：“……”

　　 他捏着手心里的柔软，满心的火气一下烟消云散，只是心里还是有股憋闷。

　　 “别没事说什么死不死的话。”陆清川沈声道：“我不愿意听。”

　　 “哦。”徐久眨眨眼，嘴角渐渐翘起，笑容灿烂地道：“我知道了，有你护着我呢。”

　　 “嗯。”陆清川应了一声，想了一会儿，一脸郑重地道：“我说真的，你不要怕，哪怕是皇上也不能决定你的生死。”

　　 只要我愿意，世间没人能要你的命。

　　 但这些话，陆清川不能轻易说，此刻把皇上擡出来。

　　 也是想到徐久可能这几次被吓狠了，才无奈的举个例子，就为了让徐久安心。

　　 不再整日惴惴不安。

　　 “皇上？”徐久诧异，看着陆清川的眼神覆杂，“天下之主，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别想那么多。”陆清川却是不再说，只是告诉徐久道：“你想救济难民，就安安心心的救济，其他的事不用考虑。”

　　 “嗯。”徐久点头，乖乖的不再追问，拉着他的手道：“那你要陪着我。”

　　 “缠人。”陆清川轻轻晃了下手，好像是要摆脱徐久的手一样，“放开。”

　　 “不放。”徐久手上用力拉紧，“嘻嘻”笑着道：“你一闪身就跑了，我追不上。”

　　 他还记得陆清川一闪身不见踪影的事，自然不肯轻易放开他的手。

　　 “多大了？”陆清川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浅笑，“还让人牵着走，小孩子嘛。”

　　 “我不管。”徐久眉眼弯弯，打定主意不放手，笑道：“反正就是不放你走。”

　　 说话间，来到竈台处，只见十馀口大锅一字排开。

　　 锅里的水翻涌，米已经下锅，正在加速熬米粥。

　　 “小侯爷。”常安看他们过来，急忙道：“玉米拉来了，我们还要煮玉米吗？”

　　 “煮。”徐久道：“每人一碗米粥，一个馒头应该不够吃，再发根煮好的玉米吧。”

　　 竈台旁边堆了一地的玉米，显然是陆清川从庄子是拉来的，那就发给他们吃吧。

　　 “玉米顶饱。”陆清川道：“现在粮食涨到八文钱，以后不用发干粮，用米粥配玉米就行。”

　　 “这么快就涨价了？”徐久一楞，急忙问道：“那有没有粮铺关门的？”

　　 “还没有。”陆清川摇摇头道：“若是关了，京都的百姓吃什么。”

　　 徐久眼睛发亮，期盼地说：“真希望他们关门。”

　　 那样他就能挣钱了！

　　 “傻吗？”陆清川挑眉，“关门了，百姓去哪里买粮食？你庄子上那些刚收下来的麦子，能都拿去卖呀？”

　　 他擡手敲敲徐久脑袋，“一天都在想什么？没看见守城门的士兵，一个难民也不让进城，就怕他们其中有的身上有馀钱，进去买粮食，让京都的百姓遭受粮食恐慌。”

　　 “嘿嘿。”徐久一脸傻笑，“你怎么知道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远处急匆匆跑来一群难民，衣衫褴褛脚步散乱。

　　 一看就是体力殆尽，摇摇晃晃勉强支持。

　　 “常安。”徐久急忙喊道：“先把馒头发给他们吃着。”